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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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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爽斜他一眼:又不是为你们。

热脸贴了冷屁股,应笑侬一口气顶到嗓子眼儿,但为了宝绽,他忍了。

萨爽接着说:是为了我师姐。

应笑侬眼珠子一转,有主意了。

你说她,萨爽靠着车厢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姑娘家家的,往市团一待多好,非得出来跟你们受这种罪。

谁说不是呢,应笑侬挨着他,也靠在厢板上,就咱们这团,没爹疼没娘爱的,往后烂事指定少不了,她一个小丫头,真缺一个护着她的人。

萨爽耳朵一动,转头瞧着他。

应笑侬那张脸是真漂亮,月光下千娇百媚的,下巴一扬,朝他抛了个媚眼:小哥哥,来吗?

萨爽推了他一把:你自己都说这破团没指望,我来了,不是掉大窟窿里了?

又不是为我们。应笑侬学着他的话。

萨爽的眼皮开始跳。

应笑侬呵呵笑:为你师姐嘛。

宝绽和时阔亭从楼里出来,没落下什么,只捡着两个坐垫,应笑侬转身上驾驶室,陈柔恩和萨爽跟他坐前头,时阔亭和宝绽发扬风格,到后头和家什坐一起。

基金会那房子地点好得吓人,在萃熙华都正对面,一颗珠子似的落在十字路口,算是市中心的中心。据说前两年有个华侨花大价钱买的,一通装修捐给了昆剧院,后来昆剧院土地置换,这戏楼倒了好几手,成了基金会的资产。

到地方他们也没顾上细看,七手八脚忙着卸车,安顿下来都十一点多了,这时候抬头一瞧,古色古香的小三层,从里到外一水儿的中式装潢,连洗手间都雕梁画栋。时阔亭拿胳膊肘碰了宝绽一下:我的宝处,他笑起来,嘴角一个小酒坑,打今儿起,这就是您的江山了。

宝绽仰头站在金碧辉煌的双龙莲花藻井下,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第40章

这是栋为戏而生的楼, 布局、装饰、风格, 无一处不透着百年粉墨的味道, 只是一直没碰到懂它的主人, 平白荒废了岁月。

大伙簇拥着宝绽走进一楼正厅的戏台,不大一个空间, 极尽浮华, 池座的座椅全部是缎面,二楼一周只有七个包厢,但每一厢都是独立的天地, 有碧瓦重檐, 有花墙小帘, 挂着喜气的红灯笼,一派豪奢气象。

戏台高高耸在中央,台两侧的照明灯亮着, 朦朦胧胧一点光,照出了旧时代的味道。台前是一圈木雕阑干,守旧(1)是俏丽的粉白色,绣着繁复的百鸟朝凤图, 上场门出将下场门入相,全照着老规矩来。

我的妈萨爽惊得眼睛都直了, 这地方是我们的了?

是我们的, 应笑侬抱着膀子气他,不是你的。

萨爽斜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加入了,应笑侬冲他笑:才是你的。

这台子有点小, 时阔亭说的是舞台尺寸,和现在剧院的标准舞台不同,走的是传统戏台的规制,类似话剧的小剧场。

台子倒没什么,正好我们也没有跑场的龙套,应笑侬转身看向观众席,就是座儿太少了。

大伙随着他回头看,观众席只有一二两层,除却二楼的包厢,整个一楼拢共一百来个座儿,这意味着满场也才能收一百张门票,按一张票二十块钱算,累死累活唱一个晚上,最多收入两千块。

别想太远了,宝绽瞥向应笑侬,眼神执着而坚定,一个座儿我们都唱。

他说得对,这是如意洲的最后一口气,只要有一个观众,这口气也得挺着。

萨爽兴奋得不得了,嘴上说着不进团,口气却跟团里人一样:宝处,亮一嗓子?

新台子,宝绽是该上去踩踩,他迈步走向那个富丽的高台,仿佛迎向一个梦,鼻子发酸,胸口发热,一个跨步,跳上去。

时阔亭亦步亦趋,把胡琴从琴囊里拿出来,在一排侧首坐下,瞧一眼宝绽的姿势,右手虚拢着,像握着一把扇,于是拉弓走弦,一段西皮二六。

宝绽开嗓,果然是《空城计》,没有一兵一卒的诸葛亮在西城城头迎接兵强马壮的司马懿:我正在城楼

只半句,大伙就愣了,他是清唱,没有麦,更谈不上音响效果,可耳边的声音那么洪亮华美,这样细腻丰富的人声,是高保真器材无法比拟的。

我去萨爽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台子不用麦!

应笑侬缓缓点头:真正的传统戏台。

每个人的眼神都认真起来,没有演员不爱这样的舞台,咬字、吐息都货真价实,演员和观众之间没有距离,我一张口,就到你那儿。

宝绽提起气接着唱: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胡琴走着,他突然抿了嘴,时阔亭立起弓子等着他,只见他望向这无人的坐席,苦笑着摆了摆手:不吉利。

大伙面面相觑。

不吉利,宝绽重复,空城、空城,别真给唱空了城。

应笑侬反应过来:对对,他忙给萨爽使眼色,招牌呢,咱把招牌挂上!

萨爽不知道如意洲之前那些周折,也想象不到,茫然地看着陈柔恩去找招牌。

如意洲的招牌用红布包着,宝绽一路抱着,眼下立在台边,应笑侬和萨爽去拖了两张桌子,摞起来放在台前,宝绽爬上去,踮起脚还是够不着。

这是萨爽的强项,他挽袖子要上:我来

应笑侬却把他拉住了,那是如意洲的匾,是宝绽和时阔亭的命,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挂的。

时阔亭登上桌,拽了拽裤腿,在宝绽脚边蹲下:上来。

宝绽抱着招牌,有些迟疑。

上来,时阔亭说,你举着如意洲,我撑着你。

这话一语双关,叫宝绽眼热:师哥,不是小时候了,我怕把你压着。

没事,时阔亭指着自己的脖子,硬着呢,正好够撑你的分量。

他们是最亲的师兄弟,歧路一起走,酸苦一起尝,宝绽跨上去,坐在他肩头,时阔亭一猛劲儿站起来,两手握着他的大腿,咬着牙,稳稳把他撑住。

萨爽和应笑侬在下头伸着手,生怕他撑不住把宝绽摔下来,在众人的注目中,如意洲越升越高,最后悬在戏台中央。

时阔亭放下宝绽,护着他跳下桌,两人回头看,只见历久弥新的三个字,终于在这方借来的舞台上找到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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