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TXT全集下载_8(1/2)
……
可是,永平死去那天,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念头,想写下来却因来不及告诉皇叔而抹掉的那句话是——
不是啊……那个位置从来就不是生来便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化钩……
有才且贤者居之。
不能胜任者,自当退而让贤。
皇叔说得才对……我们虽为皇室,但却同承一脉。
作者有话要说:“棋子之间血流成河,下棋之人云淡风轻。”引自江南先生的《龙族》,特此注明。
第14章 阴阳隔番外
慕祁第一次见到楚子衿并不是在楚府,是在皇宫里。
那日,父皇问他,什么是国主之位?
慕祁想起那日下朝时,慕然之父慕寒皇叔对他说的那句,便有模有样地学道,“那是淌着尸山血海才能抵达的位置——”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父皇陛下便勃然大怒,那是慕祁记忆里父皇陛下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他摔了手边的空白簿子,那簿子一头栽倒,跌跌撞撞打着旋儿,停在垂眸站立的五岁小太子脚边。
完了,自己肯定说错了。父皇陛下肯定更不喜欢他了。五岁的小太子垂头丧气。
“我与你母后的多年教导,难道竟是白费?”那话音里虽有怒火,但明显失望居多。
“父皇——”慕祁后悔了,他说,“是我言错,应是国为重,己为轻……”
那是自小便被父皇母后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谆谆教导的一句话。
“领罚。”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慕祁捡起地上的空白簿子,走到殿外跪下。盛安连忙跟上,手里端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今天的烈阳毒得很,盛安终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小太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便抬起衣袖为他遮了遮太阳,却闻得殿内陛下一句,“你也想跪?”
盛安这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多谢盛安公公,不过不必了。”五岁的小太子仰头对着他粲然一笑,然后便低下头,执笔认认真真地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着那句自小便烂熟于心的话。
盛安只好进了殿。
终于熬过了太阳最烈的时候。下午的时候,一向深居简出的楚云来了,路过门口时,瞧见受罚的小太子恻隐之心“蠢蠢欲动”。
于是,甫一进殿,后一只脚还没跨进殿呢,便开口道,“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即使犯了错也不必如此重罚吧。况且你还舍不得。”
“该罚。”
“你不怕疼儿子的阿鸢让你睡屋外?”
慕容陛下终于无法再继续淡定下去了。他连忙写好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认错书,“呈给祁皇后。”
“哎,妻奴啊。”楚云撩开衣摆坐下,翘起二郎腿。
慕容陛下却得意洋洋地表示:心甘情愿。
……
殿外,烈阳失手打翻一池浓墨,堂而皇之地溜之大吉。
阴风阵起,小太子一边压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书本,一边继续写着那句话。
“瞧着天怕是要下雨了。我说,跪了半天了都,再跪下去,你不怕祁儿长大后恨你啊?”
慕容陛下充耳不闻,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楚云看书。
楚云道,“我怎么瞧着,你像是假公济私呢?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老二你还要不要脸了。”
“……”慕容道,“我何曾如此小肚鸡肠?”
楚云却道,“在阿鸢的事情上,你就没大方过。”
“……”
默了半晌,陛下突然开口,“子衿今天是不是跟着你进宫了?”
……
接到楚云的授意后,小厮把原本在太医院陪着楚问整理药材的楚子衿引到水墨轩外后,便马不停蹄地遁了。
快下雨了。楚子衿手里握着姑姑留给他的伞,正要随便到处走走。却看见了殿门前跪立的小太子。
那是谁?
好像在受罚。
可是都快下雨了,他怎么还不找个地方躲雨?
楚子衿撑开伞,朝五岁的小太子走去。
一滴雨水即将打落在那身影上之时,一朵红色油纸伞悠悠盛开,轻微的声音惊扰了正写着字的五岁小太子。
他停下动作,仰头看向那位手里握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眉眼含笑的小少年。
白衣红伞,犹如破雪寒梅。
白的纯粹,红的热烈。
“你在干什么?”声如玉碎,温如暖玉。
还未来得及作答,那原本微微俯着身子的白衣小少年突然凑近,并蹲下身来,“你是在写字吗,写什么?”
五岁的小太子回神,道,“国为重,己为轻。”
楚子衿点点头,“可是快要下雨了,你怎么不去屋里?”
小太子神色落寞,“我在受罚。”
楚子衿道,“是要把这些都写完吗?要不我帮你吧。”
小太子摇摇头,“父皇说过,自己之事需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
楚子衿道,“那好吧。那我留在这里陪你吧,我给你撑着伞。”
鲜少与同龄人说话的小太子,此刻心中竟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甜蜜,原来有人陪伴是这种感觉。如此温暖。
写了会儿,小太子突然想开口问问这小少年是谁,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拐了个弯,“你也住在宫里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当然知道这小少年不是宫里人,只是故意如此发问。
楚子衿不疑有他,只认认真真答道,“我不是宫里人,我是跟着我爹来的。”
小太子状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奥,原来是这样。”
过一会儿,又继续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爹是谁啊?”
楚子衿理所当然道,“我爹就是我爹啊。”
小太子,“……”真是不开窍啊。
郁闷的小太子低下头去。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起头想要问出口,却在那一片黑亮澄澈的眸子的注视下偃旗息鼓,勇气一瞬间泄了个干净。
“怎么了?”楚子衿道。
“……没什么。”小太子红着脸答道。
他一边心绪不宁地写着字,一边忍不住想:不开窍,你倒是主动问问我的名字啊……那样,本太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问你的名字,然后……然后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了。
不开窍……你倒是问啊。
可惜,闷葫芦太闷,不开窍开不了窍。
终于,金鸦西沉,小厮过来唤楚子衿走了。
“你明天还会来吗?”
“不知道,这要问我爹。”
“你爹是谁?”小太子满怀憧憬。
“我爹就是我爹啊,不是都跟你说过一次了。”
小太子:“……”你这说了还不跟没说一样。
于是,小太子更加郁闷地低下头去。
那一天,直到楚子衿离开,小太子也没有得知他的名字。
第二天,小太子足足等了整整一天,可是那白衣小少年没有来。
……
直到七岁那年,楚府重逢。他终于再次遇见了那位白衣小少年。
可是他好像不记得小太子了。不记得下雨天撑开的红色油纸伞,也不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慕祁第一次如此的失落。
……
那日,城楼下的白衣少年倒下去的那刻,城楼上的红衣将军惊慌失措,只一瞬,便“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他守了卧在床榻上的那人整整一天。
待那人醒来之时,他终是没有压制住满心的醋意,故意屡次提及慕妍。想试探他到底是否心仪慕妍。
可没想到,当时的楚子衿好像也被他激怒,故意要随着慕妍的辈分唤他“皇叔”,可是他不许。于是,他狠狠地堵住了楚子衿之口。
不许这么喊……
除了我,谁也不许冠你之姓,同你嫁衣如火,同你白首与共。
可让他意外但更惊喜的是——
楚子衿没有反抗他,也就是说……楚子衿并不心仪慕妍,而是……心悦于他。
确定了这一点后,十年的思念终于泄了闸。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如擂鼓,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自此便牢牢看住,谁也不许多瞧一眼。他甚至因为十年的离别而心如刀绞。
十年……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可他们之间生生错过了这十年。
直到天即将破晓,他才终于肯消停下来。
他一手抚着怀里人的发,一边听着那人讲话。
楚子衿道,“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梦。”
慕祁知晓他说的是自城楼晕倒后白日里昏睡时做的梦,因为这一夜他一直缠着那人,那人几乎没合过眼。
他声音还有些倦懒,“然后呢?”
他一边用如玉手指捧起怀里人的几缕青丝,一边俯首轻嗅。
楚子衿却沉默了会儿,须臾,他涩然开口,“……我梦见你篡了权。”
慕祁突然心悸,他忍着声线的颤抖,问,“然后——你做了什么?”
楚子衿阖上双眼,语气舒缓,“我啊……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一个人躲起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自尽了。”
慕祁突然紧紧地拥住面前的这个人,“不许,不许你离开我……”
楚子衿低低笑了声,“只是个梦。”
可慕祁突然慌了……因为楚子衿是守朝臣啊。若是他当真篡了权——那人一定会如梦中所见,悬梁自尽。
慕祁心里一直有个声音重复,什么凤栖国凤鸣国统统不要了,皇权爱谁要谁要,他只要他的子衿。
……
地牢内。
“楚大人。”祁彧。
“你带我来此是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同楚大人一起商讨一下罪犯的事情。”
“找到凶手了——”
“楚大人别急啊。”祁彧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日凉亭里,除了小太子和祁儿再也没有别人了。若说不是祁儿杀的,恐怕天下人很难买账。”
楚子衿沉默了。
“可是——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并且找到凶手便就好办了。”
楚子衿沉默了良久,道,“第三个人是我,所以……凶手也是我,对吗……祁大人?”
“楚大人果真是位明白人。”
“我愿意认罪……只是,请大人帮我带句话给他。”
“什么话?”
“国为重,己为轻。”他死后,莫要抛下国事不顾,同赴黄泉。
一定要不负众望,做位人恒敬之的明君……
“罪臣楚子衿——”
“……认罪。”
……
自楚子衿离世后,慕祁很想回楚府重游故地一番。可又怕触景伤情,于是便搁置了。
登基后某日,他借着醉意入了楚府。
无意中,他发现了一个木盒子。
尘封了十年的秘密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他取出那白宣,上面写着“国为重,己为轻”,还附带着一幅画。
画上一位小少年跪在地上,借着椅子写字,仰着头看向另一个,另一个微微俯身,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陈年旧事,不经意间掉落,是蒙了尘的珠宝终于擦去了灰尘。
“十四岁的慕祁,生辰快乐呀。”
那是……
当时十五岁的楚子衿要送给十四岁的慕祁的生辰礼物……
把五岁的小太子送给十四岁的慕祁。
可惜,还没来得及送出,便被岁月尘封了许多年。
原来……
那把红色油纸伞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黄粱一梦……
而是他们两个的……开始。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原来……他也还记得。
他一直都记得。
原来……
缘始缘终,冥冥之中,早有定论。
第15章 相见欢其一
容楚臭着脸,单枪匹马立在山脚立了半晌。
救不救?这是个十分值得思量的问题。
她班师回朝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连战甲都还没来得及换呢,正要于府门前下马,却见隔壁丞相府的丞相大人哭哭啼啼地一溜烟儿跑过来拦在了她的马前。
“阿楚,清羡叫山匪给抓走了。”
于是,一刻钟后,鼎鼎大名的容楚将军铁青着脸来到了皇郊外的匪窝。
火攻还是带支精锐部队来强打?
可事实证明,容楚将军想多了。当容楚终于被理智说服,上山准备救人之时,发现这所谓的匪窝竟只有两个人。
“放了他。”现身之时,容楚将军手握长矛,端的是英姿飒爽。
可这威风凛凛的将军,却被一个不合时宜的熊扑过来的物什煞了风景。
“阿楚,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那少年在匪窝里待了一天一夜,身上竟然依旧如平常般的不染纤尘。往夸张了说,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放手,”容楚压着眉间的怒火,“在我动手揍你之前。”
“不放!”柳青羡虽然比容楚高了一个头,耍起赖来竟也不见丝毫违和,“我爹说了,自己的娘子,想抱就抱!”
容楚继续黑脸,“谁是你娘子?”
“除了是你还能是谁?”某人的语气理所当然。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了一番,容楚这时才注意到,刚才她甫一现身时见到的两位山匪,竟连开口都未来得及便齐齐被人撂倒在地。
容楚脸上浮上一丝惊讶,“你干的?”
某人歪头枕在自家娘子的肩上,“我待娘子这般温柔,如此暴力之事定然不是我做的。”
容楚怀疑,“那他们怎么倒的?被风吹的?”后一句明显是冷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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