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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婆他会飞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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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都要没有了,他哥要死了,他哥不会再被他气得跳脚炸毛,不会再想揍又揍不动他,反倒捂着自己打红的右手跟柳青咬牙切齿的抱怨他骨头硬。

他哥和柳青也没有以后了,他们两个人相扶相携,走了最难的一条路,却要在马上能够光明正大之前戛然而止。

“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小王爷半跪去床边,两个眼睛红得厉害,他竭力维持了情绪与说话的声音,穆琮看着太虚弱了,他怕他稍一激动就能将他哥吵得散架。

“命里带的,躲不掉。”

难得弟弟不吵不闹,穆琮陷在榻里弯了弯眼睛,他伸手摸上小王爷发顶,奔波千里的尘土还沾在上面,混着隐隐的汗味,他本对这些东西避之不及,眼下摸一下少一下,他也就勉强不嫌弃了。

“本来还能帮你多扛几个月,结果前两天上了点儿火就没遭住。没事,你想哭就哭,哥不笑你。”

穆琮自己倚着床头蹒跚坐起,枯槁的头发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尽管柳青仔仔细细的替他编了一根山野村姑的麻花辫,也依旧掩饰不了枯草一样的质感。

“不可能,你不是好好的,你一直好好的,肯定是他们治得——”

“别闹,听话。父皇就是这么走的,你那会小,可能不知道。不过你也别害怕,你没这个病,你娘可厉害了,愣是没让你随我们这边。”

穆琮对生死坦然得要命,他捏了捏弟弟不再软乎白嫩的面颊,适时制止了小王爷准备让太医院全员陪葬的台本。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枯竭而死,他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他没有哀伤不满的时间,他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他的下一任铺好路,如同他父辈们那样,殚精竭虑的操劳一辈子。

他记得他父皇临终前那一会,也是这样摸着他的发顶,他们是父子又是君臣,始终保持着内敛沉稳的相处模式,只那个短暂的瞬间里他父皇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种轻松又狡黠的笑容,老爷子哑声告诉他日后要好好操持这堆烂摊子,等到甩给长大成人的穆小行就可以解放了。

“盒子里头是诏书,我一份,父皇一份,老爷子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他当年就想到今日了,那群老不死的要是为难你,你就拿出来打他们脸。”

人之将死,便做不成礼重臣子的明君了,穆琮烦那些老古董烦得要死,他把朝中盘根错节的党羽清理了大半,仅有几个实在不能动的老臣还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卡着,不过他这个弟弟天生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他一点也不怕小王爷以后受欺负。

穆小行一定很行,这是他和父亲共同的期盼,小王爷的母妃当年汉字都不认识几个,若没有老皇帝在书里偷偷画得红圈,小王爷很可能会得到一个穆健康、穆狗蛋之类的名字。

“朝堂上的事情,没那么难,文的事情你就问新提上来的左丞相,他年岁和你差不多,脾气和你投缘,是个直肠子。武的你自己做主,要是碰上拿不定主意的,你就问柳青。”

许是因为提到了柳青,穆琮平平稳稳的声线终于有了一点波澜,他坐不住了,虚弱无力的腰肢撑不住他的身子,他掩嘴转向床里闷咳了几声,腹脏六腑没有一处是好受的。

他舍得下性命,舍得下江山,唯独舍不下柳青。

梁国行刺,柳青豁出性命保住了他,他在柳青生死垂危的那个晚上做足了所谓的暴君做派,凡是无计可施的太医都被他差人压到院内屠刀悬颈,可人力毕竟有限,回天无术就是回天无术,就连给他治了半辈子病的老太医也只能瑟瑟的跪在殿外接受陪葬天团的命运。

后来,山穷水尽,柳青命悬一线,他心慌意乱无计可施,最后关头猛地想起道士塞给他的药丸,他慌乱到连交予太医查验都没顾上,直接口对口的把药怼进了柳青的嗓子眼里。

柳青也不是个傻的,习武之人或多或少通几分医理,他清醒后便觉得自己能续命得活绝非易事,待三番两次套出话后,自然过不去心里的坎。

“哥……”

“你让他入朝做个将军,他有本事,也能干,凡事你多听听他的想法,不会吃亏。”

穆琮摆了摆手,拒绝了小王爷的搀扶,他重新倚去床头的靠枕上,硬撑着挺直了脊背。

他与柳青就是一段乱七八糟的孽缘,柳青出身不算太好,可自幼聪颖,受教名将门下,若是没有入宫与他作伴,今日驰骋天下的战神之名大抵就会落到柳青身上。

狼入圈,受枷受限,心甘情愿的做了一只看门狗,给柳青开蒙的那位将领一度气结得要死,曾经差点断掉师徒缘分。

“他性子闷,不讨喜,你辛苦些,好好待他,也别让你家道长难为他。”

无论是什么时候,穆琮的心思永远是最好用的,他没有跟小王爷提药的事情,只是辗转提醒一句,左右道士不是个寻常人能理解的性子,他猜想道士应该也不会计较太久,毕竟他与柳青谁活谁死,都与道士不相干。

“他要是缓过去了,你就让你家道长揍他一顿,揍完了再给他找个伴。他要是缓不过去……

“——哥,哥,你别说话了。”

小王爷牙关咬得死紧,一度尝到了咸涩的血味,他不想听穆琮交代后事一样的絮叨,却也不能枉费他哥苦撑到现在的心意,他半跪在床边,两个拳头紧紧攥着,上头带着几滴不属于他的眼泪。

“哥……你躺着,你躺着休息,我才不管他,你把身子养好,肯定一定有办法的,你养好了,你自己去管他。”

穆琮其实没察觉自己在提及柳青的时候落了泪,他看见泪渍的时候,还以为是小王爷哭了鼻子,他一勾唇角,本是想笑弟弟又跟孩子似的置气,可咸涩又苦涩的泪水忽然沿着他的面颊淌下了一串。

穆琮又惊又懵的伸手抹了一把,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从他知晓自己的责任,从他接过遗诏登基为王,从他日日在折子堆熬到天亮,从他忘了给柳青过从前绝不可能忘记的生辰。

他做一个好皇帝做得太久了,久到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把锅甩给长大成人的穆小行。

“穆小行……穆小行,你听好了。”

穆琮笑弯了一双湿漉漉的凤眼,他抓住小王爷歪歪扭扭的发髻,用了最后几分力气倾身过去,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小王爷的硬脑门。

“前面的不作数,你帮哥看着他,别让他娶妻。我不许他娶妻,让他给我守寡,听见没有?你要是做不到,我就做鬼去给你家道长托梦,告诉他你三岁就在树上把蛋蛋卡坏了。”

第28章

最重要的事情叮嘱完,穆琮呼出一口浊气,松了最后一股心力。

生死面前,不分帝王百姓,当该来的死亡叩响门扉,寝殿里鱼贯而入的太医和宫人们便开始上演同寻常人家相仿的兵荒马乱的场景。

小王爷被人挤去了边上,老太医咬牙切齿的掏出针包,试图想从前那样为穆琮再续一段光阴,宫人娴熟的掏出锦帕给穆琮擦拭不断呕出的脏血,而蹒跚着回到殿内的柳青则拒绝了这一切。

他俯下身去,轻轻拍了拍老太医的肩膀,总能面无表情给他们灌苦药下狠针的老爷子罕见的红了眼,与年轻相称的老态在这一刻布满了老人褶皱的眉眼,柳青垂眸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惨白一片的面上没比榻上的穆琮好多少。

老太医脊背一颤,握针的手终于开始剧烈的颤栗发抖,片刻之后,他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离开,柳青接过了染血的锦帕拿在手里,细心将血污折去内里,换了另一面给穆琮擦拭。

最该崩溃的人反倒平静的出奇,柳青撩开袍角坐去榻边,不常穿的布袍软化了他五官的棱角,还剩半截的烛火映亮了他的面容,他将枯槁瘦削的穆琮抱进怀里,以自己重伤累累的身躯支撑他端正从容了一辈子的主子走过体面的最后一程。

“累了就睡一会,我在这。”

他颔首贴上穆琮的眉心,神情温和落了个吻,退出殿外的宫人替他们放下了轻纱制成的幔帐,烛火朦朦胧胧的映着,掩去了穆琮灰败的面色。

喑哑到分辨不清的字句随着猩红的血水同呛出口腔,大抵是在为他们之间的牵绊道歉,柳青毫不在乎的垂下颈子同穆琮偎去一处,温热的血水浸透了他的鬓发,那可能是穆琮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温度。

他出身不高,却也算是京城里的一个小世家,他曾想过要像师父那样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他有武人的血性,更有行伍的胆量和本事,他十五岁就该背上行囊建功立业名扬天下,但他走不了。

柳青想起年少时,他们所做过的最大逆不道的事就是在某天夜里偷偷爬上宫墙,像这样挨在一起数星星,满天星辰,不及少年人浅笑一瞥,在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抛下了所有的离开京城的念头。

他舍不下穆琮,任何时候的权力中心都是最肮脏危险的漩涡,他心心念念的小主子只是个孱弱文雅的呆兔子,屁大点的小王爷都能咋咋呼呼的尿他一身,他要是走了,别人一定会把穆琮欺负死。

柳青至今也不觉得自己这个看法错得离谱,穆琮在他眼中永远是当年那个清雅单薄的殿下,他抚上穆琮失焦的眉眼,带着厚茧的手指轻柔和缓,仿佛只是一个在寝殿里值守的寻常夜晚。

“殿下,你安心睡,睡醒了,我再带你去看星星。”

静静燃烧的烛火越来越短,穆琮被柳青哄得神情安宁,渐渐微弱的火苗勾勒出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轮廓,小王爷始终没有离开寝殿,他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紧攥成拳的双手将掌心剜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所有人都对穆琮的离世有充足的准备,在这种安静到绝望的时刻,只有他被彻头彻尾的蒙在鼓里,也只有他觉得不甘心。

憋了一路的泪水在道士抚上他手腕的时候倾巢而出,小王爷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哭什么,是即将失去最后一个血亲的悲凉,还是没有察觉哥哥的病情的迟钝,又或者是终于为自己从小到大的混世魔王做派感到了愧疚。

小王爷把下唇咬得出血,他控制不了断线似的泪珠,直哭得脖子发梗,喘不匀的气在他嗓子和鼻腔里到处乱窜,让他抽噎到浑身发抖。

“清霄……清霄……我没有哥哥了……清霄……道长,我没有哥哥了。”

小王爷哭得像个三岁半的孩子,因为在穆琮面前他永远可以做一个三岁半的孩子。

今时今刻,他身前最稳固的一面墙轰然倒塌,从今以后,他与这世上最诡谲恶劣的漩涡中心再也没有任何遮挡。

成长断筋挫骨,是血骨缝隙里生出的枝芽,每一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一个枝叶都会饮尽少年人心头的为数不多的热血。

人在最悲痛的情境里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小王爷此时还意识不到自己即将改变道士的一生。

他只颤着肩颈,站在道士身边撕心裂肺的哭着,他没有软弱的机会了,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肆意宣泄情感,只要他踏出这一扇殿门,他就要担起穆琮交予他手的责任,到时他若再哭,穆琮一定会来他梦里踹他。

“……”

道士拙于言辞,他沉默着伸手接住了小王爷的眼泪。

小小的水滴咸涩、透明、潮湿、灼得他掌心发痛,他因而微微睁大了眼睛,鸦黑的瞳孔比平日里缩得厉害,像是受了惊的猫。

生离死别,人世疾苦,这都与他毫不相干,他不理解,也不曾体验过。

穆琮于他本该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路人,他无喜无悲,不染凡尘,只因夹在他们中间的小王爷会疼会哭,痛苦才借着同情意网罗交错的机会,恶狠狠的凿进了他古井无波的心里。

他不想小王爷伤心难过,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无论是天意难违还是运气太差,他都不想看见他的阿行伤心难过。

道士低敛眉目,将手缩回了宽大的袖口里,他没有出言安慰,没有去拥抱濒临崩溃的小王爷,而是选择与小王爷擦肩而过。

烛火在熄灭之前没能拂亮他的眉眼,晚秋的虫鸣随着失去呼吸的穆琮销声匿迹,闷沉的倒地声是整个宫城里最后一丝声音。

属于道士的内劲自寝殿中心肆意泄出,孤山山巅上威压森冷的风静默着侵蚀了每一处,小王爷恍惚着跪倒在地,惨白的月光映上道士冷清的背影,他看着道士拨开失去意识的柳青,按上了穆琮的胸口,他在冥冥中意识到他的道长似乎是有回转的办法,但他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却深入骨髓的不安。

——那不是他的道长,那不是会给他千里带馍片、喜欢吃红烧鱼和芝麻酥饼的道长。

第29章

小王爷记得自己第一次登上孤山的场景,道士立在天际的悬崖边上,连风都贴着素色的道袍吹拂而过,不敢沾染分毫,蹲在马车里吃酥饼吃到两腮鼓鼓的道士不见了,山上的道士没有一丝人气,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着,仿佛渡过了上千年,并且会永远形单影只的站下去。

“清霄——清霄!”

即便是在梦里,小王爷也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他不假思索的快步跑去山石嶙峋的悬崖边上,拼命抓住了道士的衣角。

——小王爷是一只很傻的奶狗,在倾慕与憧憬生根发芽之前,他对道士生出的第一种感觉居然是心疼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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