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480(1/2)
但到了沈溪这里,这招却不好使。
别人生怕监军跟朝廷告状,影响全体将士的功勋认定,但沈溪这边,从来都是朝廷给他压功劳,左右朝中告刁状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两位,就算告状,沈溪依然能获取大捷,反倒证明他们监军做得不称职,没事找事。
告状的结果,反而会把自己到手的功劳给丢了,实在得不偿失。
张永跟刘瑾都熟悉沈溪性格,这会儿就算生气,也没处发泄。现实便是如此,没别的办法就只能妥协,怎么跟沈溪斗那是门学问,这对未来朝中的老冤家,现在临时做起了盟友,琢磨如何才能从沈溪手里捞取好处。
张永和刘瑾被安排在同一个寝帐,十多名士兵帮忙把沈溪“馈赠”的箱子抬到帐门前,放在地上,没有继续往里送的意思。
张永怒道:“这是何意?摆在门口好看是吗?还不快送进帐内!”
领兵的侍卫队长恭恭敬敬说道:“两位监军请见谅,这是沈大人的吩咐,请你们在帐门外清点好物品,这儿有一份清单,若二位大人清点无误的话,在清单上画押,按上手印,如此战后才好归还,不会出现偏差……”
张永挥舞拳头,怒不可遏:“尔等莽夫,居然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咱家乃堂堂监军,随时能要了你等狗命!”
张永被沈溪折磨够了,以前在土木堡的时候,就天天受气,现在到了西南,沈溪似乎更加变本加厉,张永觉得自己蒙受天大的委屈,以至于有些歇斯底里。
倒是刘瑾学会了隐忍,阴测测地道:“清点就清点,你等掀开盖子,就在我们面前清点,我们在一旁看着就是……”
士兵们这才打开箱子。
刘瑾和张永的目光转到箱子里,只见箱子里琳琅满目,每当一名士兵从里面拿出样东西,侍卫队长便做好记录,口中念念有词:“……米粮十斗,其中新米五斗,陈米五斗,甲胄两副,九成新,腰刀两具……”
沈溪送来十斗米,明制一斗为十二斤,十斗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人如果没有沾荤腥的话,一天吃两斤米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些米相当于两人一个月的用度。
刘瑾和张永本以为沈溪会客气点儿,多少塞点银子意思一下,到最后发现,简直是痴心妄想,沈溪送来的全都是一些让他们觉得可笑的东西,似乎诚心要跟他们为难。
侍卫队长问道:“两位监军大人可有异议?”
张永怒道:“这些破烂玩意儿还要最后归还?那些甲胄、兵器也就罢了,我们带在身上,不上战场就是,最后完好无损地还回去,但那些米粮怎么弄,莫非不让人吃进肚子不成?”
侍卫队长解释道:“两位大人误会了,米粮是大人私下里送给你们的,算是二位大人到军中履职的礼物。若你们不想接受馈赠,可以选择不收,之后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吃大锅饭就是!”
张永和刘瑾对视一眼,二人从来没听说过“大锅饭”这个词汇,刘瑾问道:“问你一句,什么是大锅饭?”
侍卫队长客气地解释:“这是大人定下的规矩,军中以三十人为一队,围着口大锅进食,每日两餐管饱,负责守夜的将士会加餐一顿,但饭量减半。军中一切人等不得私设小灶,否则以军法论处……”
监军太监在军中吃小灶,一直都是定规。
张永和刘瑾都跟沈溪打过仗,以前要求可没这么严格,甚至土木堡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张永私自让人开小灶生火做饭,那时沈溪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那时就算开小灶,煮上一锅米粥,米粒却清得可怜,反倒是军中开灶,会有大批暴毙沙场的战马、驴子、骡子等牲畜的肉和骨头熬煮而成的肉汤,因此张永除了实在饿得不行外,基本不会开小灶。
现在沈溪居然想断了二人开小灶的资格,让两位监军太监非常不满。张永道:“咱家于江南水土不服,吃不惯这边的饮食,非以北方人的方式进餐不可……你们回去跟沈大人说,咱家这边必须要有单独一灶!”
侍卫队长客气地回绝:“不可!”
张永涨红着脸,正要大发雷霆,刘瑾却以平和的语气劝说:“罢了罢了,军中将士吃什么,咱家便吃什么,糊弄一餐也就过去了,难道沈大人还会差饿兵不成?若我等实在饥饿,换个大碗去多吃一些便是……”
侍卫队长突然想起什么,摆摆手,让士兵送来两副碗筷,道:“两位监军,碗筷已为你们准备好,其余将士之餐具俱为瓦瓮。沈大人怕你们不习惯,专门为你们准备好碗筷,这是沈大人的好意,二位大人要领情才是!”
张永又想上去打人,却被刘瑾拦下来。
侍卫队长道:“所有物品战后一律清点回收,三军上下不得有任何浪费,损失后照价赔偿。两位大人,餐具等物倒没什么,若甲胄和兵器有所损失,连卑职都无法为二位转圜,平日还请保管好……”
说完,侍卫队长便拿出清单,让张永、刘瑾签字画押。
张永死活都不想在清单上落名,刘瑾倒没多大抵触情绪,先把押给画了,再按上手印。见士兵没有离开的意思,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张永这才骂骂咧咧,签字后将手印摁上。
侍卫队长见事情完成,就要带人离开,张永气急败坏地喝道:“几个意思,东西都清点完毕了还不往帐篷里送,这就走了?”
侍卫队长脚步丝毫不停,仿佛没听到,带人径直离开。
张永暴跳如雷,站在帐门前破口大骂,倒是刘瑾叹了口气,道:“守庵,不必着恼,沈尚书如今隆宠集于一身,自然骄横跋扈了些。”
“此番对你我而言,不过是下马威,警告咱们不要坏他的好事。既然明白他的意图,咱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自行搬进去就是,明日找人将米粮卖出去,如此也有几钱银子入手,以后打点人才有闲钱……你以为以沈大人的智计,还能饿着你我不成?”
张永,字德延,号守庵,他跟刘瑾的关系就算不好,但以前曾在东宫共事过,多少有些香火情。
现在刘瑾失势,而且二人矛盾没有突显,所以倒能保持个相安无事。
张永怒气冲冲:“那沈溪,在宣府时便对咱家百般刁难,最后死里逃生回到京城,本以为他性子有所收敛,现在到了西南之地,却变本加厉要折磨死咱家,实在可恼可恨!”
刘瑾正把装着米粮的一个小袋子提起,闻言斜着眼睛看了张永一眼,他对张永在西北捞取的战功羡慕不已,现在听张永出言抱怨,在他看来好像是在跟他显摆,有些不太爱听。
刘瑾道:“再不搬进去,东西让人收走,日后打点人连一点散碎银子都没有,还得自掏腰包,你掂量着办吧……”
说完,刘瑾不再理会张永,自行搬东西,行止间非常拘谨,显示出他不想跟沈溪相斗的意思。
张永有些纳闷:“这刘瑾以前性格挺张扬的,仗着自己是东宫常侍,在宫里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怎的这才两三年不见,他性子就变了这许多?”
他不知道,刘瑾以前性格确实不好,但这两年失势后,一直饱尝艰辛,为了能重新崛起,不得不收起傲气,在人前装起了孙子。
刘瑾能在历史上崛起,必然有其过人之处,经过这么一番沉浮后,性格更加坚韧,一旦崛起也越发难以对付。
反而张永因为跟着沈溪在西北立下大功,脾气开始变得暴躁不安,做事不知轻重,总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好在他再一次任军职还是在沈溪手底下,否则在别人军中,以他的不可一世,指不定能把监军干成什么样子,害人害己。
二人花了偌大的力气,刘瑾率先将所有东西搬进寝帐。帐篷里摆设简单,刘瑾坐在那儿歇息。
张永累得够呛,忽然想起此番南下,自己带了几个随从,应该能帮上忙。他来到门口,嚷嚷道:“有没有活人?”
一堆巡逻的士兵过来,不认识二人,但觉得他们的衣着装扮似乎跟军中将士不同,没敢拳脚相加,领头那人不耐烦地喝问:“已经入夜好一会儿了,军中不得随意喧哗,你是什么人,怎如此不懂规矩?”
张永道:“咱家乃今日入营的监军,你们算什么东西,马上将咱家的随从叫来,咱家需要人帮忙!”
张永知道沈溪这些手下不会帮他,干脆找自己的随从,不用白不用。为首的那名小校扁扁,嘴:“今日来的人,除了两位监军,其余人等已被大人赶出营寨,你们再嚷嚷,把你们一并赶出去!”
张永气急败坏,也不管真假,又在那儿张牙舞爪。
刘瑾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守庵,你没想过,沈大人怎么会把你我带来的人留在军中?咱们带的都是家仆,在沈大人心目中,指不定哪个就是叛军奸细,这西南之地多凶险,咱们能活着回去,已是万幸。”
“沈大人想怎样,由着他去,只要咱们能过几天安心日子……当咱求你了,可好?”
第一四七〇章 未来权宦
张永和刘瑾身为监军,按理可以监督沈溪用兵,甚至一言一行都可记录在案,向朝廷反馈。
沈溪自然明白这一点,这场仗不可能按照朝廷或者两位监军的思路打,主帅是他,必须由他全权做主,所以他先给刘瑾和张永来了个下马威,树立在军中的绝对权威。
沈溪随时派人盯着张永和刘瑾,唯恐二人制造麻烦。
“……大人,朝廷给您派监军来,是为监督您的一举一动,还是提供各方面的便利和帮助?”
王禾老早就回去休息,苏敬杨却留在中军大帐,他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沈溪到底能否顶住朝廷的压力,如果沈溪不能给军中将士足够的自信,那他感觉自己带兵没那么大的底气。
沈溪目光定在桌案的地图上,根本不想理会苏敬杨的问话,此时他关心的是下一步战事,大明南方战乱一直持续,地方叛乱接连发生,包括交趾在内的地方少数民族,一直跟大明官军交战,两广和川滇可不是太平之地。
作为六省兵马提调,朝廷一次就给他派来两名监军,足见他这个官职有多重要,权力可以说大到没谱,地方上的文官和武将都要努力巴结他,尤其是军方的人都希望跟着他建功立业。
沈溪道:“军人只管战场上的事情,其他事务无需尔等操心,本官领兵,难道还要看监军的脸色办事?真实笑话!”
苏敬杨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轻视监军的主帅,无法理解沈溪跟刘瑾、张永的相处方式。
之前沈溪对两位监军出言讽刺,在他看来非常危险,指不定这两个阉宦就会想办法报复沈溪,怎么说他们代表了皇帝,能跟皇帝上密折,万一告状,皇帝很可能会下旨降罪。
沈溪抬起头看向苏敬杨:“尽管把心安回肚子里去,现在三军上下,加上五开卫兵马,以及运送粮草物资的辎重兵和民夫,共有八千余众,队伍太过庞大,路上若被偷袭,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所以,如果你觉得没事做的话,可以派出斥候,尽量把侦查网络撒开一些,避免危险突然降临到头上。好了,退下罢!”
苏敬杨不敢跟沈溪过多废话,行礼告退,等出了门口,他才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沈大人可真有本事,朝廷派监军都一次性派俩,还不分主副,但沈大人分明没把这两位监军放在眼里。”
“不过,沈大人不在乎,我还是得巴结一下两位监军,别到时候把火烧到我头上,宫里面的执事太监我可惹不起,这两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得罪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
……
沈溪回到寝帐,惠娘和李衿已等候多时。
惠娘知晓刘瑾、张永这两位监军太监到来,担心沈溪带女眷行军作战的事情曝光。帮助沈溪解下外衣后,惠娘紧张兮兮地问道:“老爷,两位监军来者不善……若被他们知晓妾身二人在军中,是否会影响老爷的前程?”
沈溪摆摆手:“张永和刘瑾,跟我都是老相识,关系虽然不那么和睦,但也不至于背后捅刀子,当然,即便捅刀子我也不怕!”
“这二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小肚鸡肠……这大概是宦官的通病,因身体机能不全导致心理扭曲,一旦抓着别人的小辫子,很难放下,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些,除了平时着男装外,脸上再涂抹些黑灰,免得被人察觉!”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行军时两个太监都躲在马车里,我会让他们的马车距离你们远些,平时不会相见!”
惠娘看了看李衿,满脸为难:“老爷,问题是妾身这双脚,就算换回大鞋,走起来也不方便,平时已经努力遮挡了,但就怕有心人看到,若因此坏了老爷的大事,那妾身……”
沈溪笑着说:“别把事情看得太过严重,你以为我没想过这问题?张永和刘瑾是什么人,他们是宫里的太监,以前当过东宫近侍,算是太子身边的人,只是现在外调来担任我的监军,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力有多出色,或者皇帝对他们有多信任,只是他们曾跟我打过仗,尤其是张永,当初我担任延绥巡抚时,他便是我的监军,此人极为贪财,我有办法对付他,你不用挂怀!”
即便沈溪说没关系,但惠娘还是不放心,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神思不属。
当天沈溪并没有因为佳人在旁便早早入睡尽享温柔,即便回到寝帐,他依然埋头查阅地图,做出一些谋划。
此时沈溪关心的已不是如何攻打怀远县城的问题,而在想如何解桂林府的困局。
虽说叛军没有攻取桂林府城的能力,却将桂北主要交通要道都阻隔了,桂林府跟外界断绝了联系。
现在沈溪唯一所知就是攻打桂林府的叛军分成好几支力量,各自为战,但偶尔也有战略上的沟通和布局,这种沟通远不及鞑靼各部族之间的协调统一,就算是结成联盟也很松散,很容易找到破绽。
可惜沈溪现在没到战场,具体在哪些环节上找破绽,不太敢确定,所以只能一遍遍看地图,了解桂林府的地形地貌,再做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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