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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3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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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离开后没过多久,前面院子传来厮杀声,然后我爹娘和哥哥嫂嫂,还有几个弟妹惨叫声相继传来。我躲在地窖里,整个人几乎吓瘫了,但为了知晓亲人的生死,我还是鼓起勇气凑到地窖的通风口向外看。”

“等过了大约一刻钟,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的身形映入我眼帘,我才知道他们是兵刃敲击墙壁和地面,他们的身上和武器上还有血迹。我仔细一琢磨,原来那些人正在查探我家里有无隐秘的藏身处,当时我吓得尿都出来了。”

“好在我大哥把地窖遮掩得严实,他们才没发现我。估计是检查后觉得我家里已经死绝了,那些个贼子才放心在正对通风口的地方叙话,说知府大人亲自交待,做事情要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一个活口……”

“等人离开后,我怕他们杀回马枪,一直不敢出来。过了一晚,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小人才战战兢兢从地窖里爬出来,发现家里除了血迹外,家人的尸体一具都没有留下,又过了几天,官府贴出公告,说我一家通匪,已就地格杀。小人无处伸冤,只能到处躲藏,直到被大人派来的人找到!”那年轻人说着,开始抹起了眼泪。

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百姓们听了无比动容,官兵们也是义愤填膺,唯独玉娘觉得太过扯淡。

杀了你全家十二口人,不赶紧离开案发地,反而在你藏身地附近说是知府衙门派人做的,好似故意要让你听到,这些凶手得有多麻痹大意?

玉娘不由看向沈溪,认定这些人证是沈溪安排的,所以才会有如此说辞……她带着人找了近一年都没找到杀良冒功案子的活口,而沈溪来到惠州城不过两个时辰,就找到四个证人?太不靠谱了!

沈溪又询问另外三人,跪在前面的那位儒生说辞大致跟年轻人相当,不过他是听到前院动静不对,自行躲到家里墙壁的夹层中才侥幸逃过一劫,而后面的夫妻二人说得则有些曲折。

丈夫说自己在外求学,带妻子返乡,结果路上被人劫持,杀了他们的仆从,将他们带去山寨百般凌辱。

他们无意中得知,这些人与知府衙门有染,最后被他们找到机会趁着夜色逃了出来。

听了这番说辞,玉娘更觉得沈溪栽赃的手段极为拙劣。

但在场的老百姓和官兵已经怒火中烧,越没见识的人越容易被片面的表象所迷惑,越容易被鼓动。

场面骚乱起来,沈溪一拍惊堂木,向堂下几名证人喝问:“本官问你们,若将当初拦路抢劫杀人的贼子擒来,可能辨认?”

“回大人,学生就算死也忘不了这些人的模样!请大人为我等做主!”那对夫妻向沈溪磕头。

“大人,如果能见到那些个贼子,草民绝对不会认错!”年轻人也出声附和。

“好,来人啊,带人犯上堂!”

沈溪一声令下,这次堵在大堂前面院子看热闹的民众自动让开一条通道,十几个五花大绑、头上蒙着黑头套的人,被官兵押解着往府衙大堂而来。

到了公堂上,沈溪一摆手,负责押送的士兵将这些人头套一摘,这些人要么身上有刺青,要么脸上留有刀疤,一个个横眉吊眼,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就是他!化成灰草民也认得!”夫妻中的书生指着人群中一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粗犷汉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错,就是他们,杀了我全家!”

年轻人满脸通红地指着那群人,神情极为痛苦,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蓄满眼眶。

第九三一章 铁证如山

这些被押解上来的粗犷汉子,没有那些被拘押的官员一般胆怯,一副嚣张跋扈悍不畏死的模样,就算是被人指证,那个脸上有着十字刀疤的汉子也只是轻哼一声,神色间颇为不屑。

“带过来。”沈溪喝道。

荆越亲自过去拿人,十字刀疤汉子道:“不劳大人和诸位军爷,将绳子松开,我自己走便可,绝不含糊。”

荆越怒道:“还挺猖狂!”

说着,一巴掌拍在那人脑门上,却遭来怒目相向。

沈溪抬手阻止荆越进一步动作,吩咐道:“将他腿上的绳子解开!”

两旁官兵遵命上前将绳子解开,那人重新跪在地上,朝沈溪磕了两个头,看样子他对沈溪有几分佩服。

沈溪道:“贼人将姓名报来!”

那人道:“草莽之人,姓名不足挂齿,今天在下认栽了,被砍了脑袋也只是碗大的疤!”

随着话音落下,旁边那些贼人也跟着张狂地大喊不怕死云云,沈溪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看着外面的百姓道:“这些,是象头山的山匪,打的是马王爷的旗号!”

沈溪一言既罢,在场围观的百姓发出“哇”的一声。

象头山的山匪有多凶悍他们早就听闻,惠州本就属于岭南民族复杂地区,许多地界是三不管,以至于山匪众多,而象头山“马王爷”的人马又最是强横,曾经跟官军有多次交战,胜多负少。

沈溪道:“你们说说,可曾与知府衙门的人勾连,屠戮无辜百姓?”

十字刀疤汉子冷笑道:“杀人越货的事情在下做得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没错,之前在下确实曾与知府衙门合作过,卖给他们一些人头,又处理了一批没有油水的人质给他们!”

此话说完,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头就不说了,那些被山匪绑票或者掳掠的人,最后没油水可捞,而山寨里又无法养活那么多张嘴,就卖出来给知府衙门,而知府衙门再把这些人杀了冒充贼寇,从朝廷换取赏赐。

“对质!”

沈溪一摆手,另一边早就想说话的知府宋邝终于有机会言语。

宋邝怒喝:“信口胡言,知府衙门何曾跟贼寇合作过?更不要说买人头和人了!倒是知府衙门曾与地方巡检司多次组织剿匪,功勋卓著,多次得到朝廷的嘉奖。或许正因为如此得罪了盗匪,使得本官被人诬陷!”

十字刀疤汉子笑道:“知府大人,您老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为了买人头和人质,你曾请我的弟兄到府衙做客。我听前往联络的弟兄讲,府衙后院有一棵槐树,是吧?您还喜欢在槐树下的石桌上下棋。”

这人虽然看起来鄙俗不堪,但说话很有条理,这让玉娘颇为不解,这位究竟是不是象头山的山匪?

宋邝正要说什么,沈溪抬手,看着旁边的荆越道:“此事属实?”

荆越点头:“回大人,后院的确有棵槐树,这岭南地界槐树不多见,槐树下有石桌,上面刻有棋盘,请大人明鉴!”

宋邝这会儿已经不是跟沈溪逞口舌,而是据理力争:“沈大人,就算有槐树和石桌,也可以是他道听途说,岂能作为本官与山匪勾连的罪证?”

“有道理。”

沈溪点头,“你说你的弟兄来过知府衙门的后院,那且问你,有何凭证?”

那人笑道:“回大人,宋知府曾以五百两银子与我们买人头和人质,在知府衙门后院有一地牢,他带我的人进去看过!”

沈溪眯眼打量宋邝,问道:“宋知府有什么话说?”

宋邝有些吃惊,随即强掩脸上的慌乱之色,说道:“就算有地牢又如何?这府衙的地牢修建有十多年,知情者不在少数。”

“宋知府逻辑缜密,不愧有能吏之称,本官都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贼人,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沈溪再道。

那刀疤脸汉子得意地笑道:“宋知府上任惠州不到三年,已经娶了四房小妾,还养了六七个外宅,大致情况我们基本了解,有的还探过点准备行劫,但还没找到机会。大人只管派人找寻,绝对能起获脏银!”

宋邝这会儿怒目圆睁,连牙齿都要咬碎了。

我跟你祖宗有仇啊?

你不过一个山匪,被官军拿了也是砍头的命,居然连我的老底都敢兜,话说我养妾侍和外宅的事你是从何知晓?

沈溪喝道:“来人,去查!”

宋邝光听那刀疤脸汉子说的街坊弄巷,就知道自己在外的那点儿事皆都败露,这个时候他也不指望那些妾侍和外宅能给他转移赃款,仍旧强辩:“本官在外做了几门营生,小有盈余,且本官生平好色,多娶几房妻妾有何不可?”

本来宋邝在百姓眼中高大的形象,瞬间破灭。之前不说,现在被人揭发丑事之后,开始说这些是你做生意得来的,谁信?

沈溪不听宋邝解释,你杀良冒功的事可以放在后面说,但你贪污受贿的事可由不得你抵赖。

“传本官令!”沈溪道,“在城中宣告,若曾给知府衙门送礼之士绅和商家,一律来领回赃银和赃物,既往不咎。若不幡然悔悟者,事后查出,一律以行贿论处,抄家发配,重罪者,绞!”

随着沈溪的命令发出,先是百姓中发出哗然声,随即街道上热闹起来,但凡城中的士绅和商贾人家,听说督抚在审知府,都派人前来探听虚实,现在沈溪下了这种命令,这些家仆自然要赶紧回禀。

宋邝怒视沈溪,道:“沈大人,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沈溪冷冷一笑:“宋知府谬赞了,听闻宋知府无论是做事还是办案,都明码标价,惠州府治下所有县,每年四季孝敬,稍有怠慢就会被你言辞责骂诸般刁难,上报记过,升迁不得其路!你说这些官员,是否会对宋知府你恨之入骨?”

知府衙门我打不开缺口,可府衙下面还有各县知县衙门,那些人平日里受你欺压,现在我一句话就可以将你先斩后奏,你觉得那些人会帮你说话?

沈溪道:“请博罗县、归善县、长宁县知县上公堂说话!”

衙门内瞬间又是鸦雀无声。

但见从后堂走出来几个人,这几人虽然风尘仆仆,但官服穿得倒还挺整齐,作为惠州府治下靠近府治的知县,他们得到沈溪的调令,马不停蹄赶到惠州府来,如今正好可以鼎证知府宋邝的贪污和受贿之罪。

博罗县知县王宣、归善县知县石凤和长宁县知县汪举,走到公堂之前,恭敬地向沈溪行礼。沈溪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且将近年被知府宋邝所强行索取之贿赂数额,一一奏报而来!”

沈溪先给这件事定性,不是你们主动给宋邝行贿,而是他强行跟你们索贿,之后上报朝廷也会这么说,所以你们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王宣、石凤和汪举分别将自己的事如实奏禀,别人说的话百姓或许不信,知县的话百姓可深信不疑。

要说住在府城里的老百姓,平日可是见不到知府老爷的面,他们接触最多的还是知县衙门,而归善县又更是惠州府治所在地,是府城百姓的父母官。

连父母官都证明宋邝是个贪赃枉法之徒,这下彻底将宋邝之前给不知真相百姓所留下的好印象打破,他们在议论纷纷中,开始咒骂知府宋邝等人。一坏皆坏,既然是贪赃枉法的赃官,那勾结盗匪、杀良冒功的事似乎也可以坐实。

宋邝此时已经恼羞成怒,尽管屁股上、腿上都有伤,可他仍旧挣扎着站起来,朝沈溪嚷嚷,不过这会儿公堂上极其嘈杂,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沈溪也故意不拍惊堂木,任由百姓议论。

旁边的玉娘看得莫名其妙,明明是要问宋邝与贼匪勾连杀良冒功的事,怎么突然变成治宋邝贪污受贿?

还能这么玩的?

不多时,出去搜查宋邝府宅和外宅的官兵相继回来,他们抬着大箱小箱的银钱,后面都跟着一名到几名妇人或者仆从,有的进到公堂后很平静,有的则是哭哭啼啼。

稍一问询,结果这宋邝不但贪赃枉法,还有强抢民女的行径。

沈溪一拍惊堂木,公堂上终于安静下来,沈溪道:“宋邝啊宋邝,你不但聚敛了如此多的财物,还有这么多女人,享尽齐人之福已是不易,可你这是……多少的齐人之福?你可知自己落罪,有多少人要跟着你遭殃?”

宋邝这会儿就算一肚子怒火,偏偏找不到半句话为自己辩解。

银子被抬来了,女人被沈溪押回来了,这些女人虽然平日里对他惧怕,不敢说什么,可如今他已是戴罪之身。

这些女人为了自保,还不是顺着沈溪的话头来?

沈溪作为三省督抚说的或许不管用,百姓说的也无用,可连你治下的知县都指证你,连你的女人和仆婢也来戳你脊梁骨,你现在就是百口莫辩!

沈溪一摆手,示意让官兵押解那些山匪先到后院的地牢中关押,此时公堂上已经不再审案,而是要清点财物。

虽然财物还没有定数,但数量已经多得超出了围观百姓的想象。

光是几个木箱中盛放的金锭,就价值七八千两银子。

“官员受财八十贯便可处绞刑,以你贪墨受贿的这些银子,怕是死几十次都够了。”沈溪看着两边仍旧被押解跪在地上的府衙官员,道。

“别说本官不给你们机会,若你们继续包庇犯官宋邝,与他同罪论处。但若揭发有功者,本官可法外开恩,饶恕其性命!”

第九三二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溪知道对知府衙门这些与宋邝同流合污的官员来说,最大的震慑不是杀多少人,或者用多么狠的刑罚,而是用足够的证据令宋邝对自己的罪行哑口无言。

一罪落实,宋邝就已经是罪无可赦,沈溪要坐实宋邝其他罪行可谓轻而易举。

“谁要检举他人,或者是被他人所检举,就看你们的了。”沈溪站起身来,“暂且退堂,半个时辰后再审!”

又是延后半个时辰审案,这次听审的百姓心中多了几分急迫,都想看最后的大结局,偏偏此时公堂审案暂告一段落。

百姓虽然心中遗憾,但都不敢喧哗,目视沈溪进到内堂,人走之后,外面才传来小声的议论。

荆越进去请示过沈溪,出来大声宣布:“将一干人犯押解到厢房单独拘押,给予纸笔,若出来时不能老实交待,一律以从犯处置,问题严重者按照军法就地格杀勿论!”

“得令!”

两名官兵先将瘫软在地的宋邝押下去,随即是知府衙门的官员。

随着一众官员押解去了侧院厢房,大堂内只剩下手持杀威棍的官兵,百姓的议论声逐渐变得沸腾,而衙门外面陆续开始往里挤人,这些人大多是曾给宋邝送礼的本地士绅和商贾,在得知沈溪放出的“坦白从宽”的消息后,担心家族沾染上行贿或者是通匪的大罪而被抄没,只能前来“认罪”。

“尔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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