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2)
高平深以为然,但这件事还是像一团迷雾,吹不散, 解不开。
不等他深想,却见何谚换下官袍,高平忙道:何大人,今天说什么我也不放你走了!我可是知道,阿嫂最近看你都腻味,你老实在府衙待一阵, 就当是体贴阿嫂了啊。
何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不回家,我今日要回山水镇一趟。
可是老爷子?
高平还以为是何老爷身有不适,何谚摇了摇头,说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我约了林轩。有些话,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一个时辰后。
贺林轩踏上何谚的小船,打发送他来河上的船家回转,唉声叹气道:远丰兄真是好雅兴。江水尚未回暖,你不在家陪着夫郎,反而约我来此垂钓。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他拢了拢披风,坐到何谚面前。
何谚边给他沏热茶,边笑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自得了这首诗,此情此景,我便向往已久。今日机会难得,让林轩陪我共品蓑衣翁的怡然惬意,岂不妙哉?
他说着,摆了摆手州牧大人很应景地换了一身蓑衣,旁边还插着一把鱼竿,似模似样的。
真是应了那句,有诗饮水饱,蛋疼真文士。
贺林轩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吐槽,无奈道:远丰兄,你别埋汰我了。自从出了邱山长那事,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何谚一听就笑出声来。
当日,山水书院的老山长得了这诗,兴致上头便换上一身蓑衣,独乘孤舟到曲临江钓雪。等被人接回去的时候嘴唇都白了,大病一场。
贺林轩此后专门派人在船坞看着,生怕谁再出个好歹。
他老人家性情直率,意气不减当年,实乃我辈之楷模啊。
何谚戏谑地看着他,难掩幸灾乐祸。
可饶了我吧。
贺林轩摇头失笑,放下茶杯道:冷风吃着伤身。回头再有个头疼脑热,嫂子不心疼,我夫郎可要心疼的。远丰兄,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精挑细选这么一个好地方,究竟有何隐秘事要和我商量?
二月的曲临江上,除了冷水就是冷风,说的话当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密谈的环境了!
何谚正不知该从何说起,见他单刀直入,便似笑非笑道:贺爷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当真不知我此番见你所为何事?
贺林轩挑了挑眉,你我是朋友,更是知己,我用智谋猜度你做什么?该说的话,你总会直言相告的。
何谚闻言,收起试探之语,喟然道:既是知己,今日我就问林轩一句明白话往燕齐二地送粮的人,可是你?
贺林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把围脖拉紧些,拦住灌进脖子里的冷风,他笑说:大人办案一向公允,讲究实证。当面问我此话,可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何谚慨然道:就是没有证据,我才知道那人即便不是你本人,也定与你有关。
哦?远丰兄此话怎讲?
贺林轩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问。
何谚:愚兄痴长你几岁,但自从与林轩相交,我就如置身迷雾,总有些困惑难以猜透。
当日,你说你从南陵而来,我遣人查过,一无所获。
今日,我查这送粮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林轩,你做事向来八面玲珑,毫无破绽。但恰恰是这份滴水不漏,让我不得不联想到你身上。
说着,他轻叹一声。
林轩贤弟,有时候,我觉得你我之间,就如同静水垂钓。原以为是我放长线钓大鱼,可如今想来却是我这大鱼咬住了你的诱饵,还不自知。
贺林轩忙道:远丰兄言重了。
技不如人尔,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何谚想得开,笑着说:其实,你这个钓鱼翁要隐藏很简单。
只要你什么事都不做,我绝不会疑心于你。
但你先用退兵之说引我起疑,我与你抱怨粮草不足,不过几日,你便慷慨赠粮,解我燃眉之急。可见,你已无意隐瞒林轩,可是如此?
贺林轩为他倒了一杯茶,慨然叹道:知己之交,贵在坦诚。我却多番遮掩,远丰兄不怪罪我,实在是小弟之幸。我敬你一杯!
你怎知我不曾怪罪你?
这么说着,何谚却痛快地喝下这一杯茶。
两人相视一笑,此前种种随风而散。
何谚叹道:世道不易,人心不古,你心有苦衷并非有意欺瞒,我又如何能责怪?
只是,为兄还是想不通。如今局势动荡,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你为何会选在这个时机露面?
顿了顿,他笑说:不瞒林轩,我和三廉兄私下里没少琢磨这件事。
他说陈党大势已去,你或许与之有什么首尾,想换一个明哲保身。可我与你相交这些时日,你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纵然不能坦诚,也胸怀磊落,与那等奸佞绝无干系。所以,还请林轩为我解惑。
贺林轩既然来赴约,自然不会再编故事糊弄他。
他道:我和老兄说句实在话,我贺林轩不过一介微末的乡野粗人。
大梁,朝局,抑或是这天下,原本都与我无关。
只是上天垂怜,让我在这世间有了羁绊。我厌他所恶,恨他所恨,谁伤他分毫,我必定百倍奉还!
贺林轩稍稍顿住,收起外溢的情绪,正色道:远丰兄,你大可让二殿下放心,我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让陈贼覆灭,让昏君不得善终!为此,我竭尽全力帮他,既是义不容辞,也是各取所需。
闻言,何谚心中不无动容。
但回想陈氏一族近些年在南陵犯的罪过,却想不到李文斌这一桩应在哪个官司上。
他便直言道:陈党作乱已久,这些年所犯罪行,所伤无辜枚不胜举。没想到你们也是受害者。不知可否告知内情,待我说与王爷,日后定为贵夫郎平反昭雪。
贺林轩摇了摇头,说:昭雪是我等所愿。不过,勉之和阿兄尚有自己的考量,眼下时机未到,这件事暂且不提吧。
何谚见他们有所顾虑,并没有勉强,转而问道:方才听林轩说自己是乡野粗人,这话我可不信。
不是我夸口。王爷所做之事凶险万分,自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又岂是一般粗人能看透的?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这可就要问问远丰兄你自己了。
贺林轩笑起来,面露揶揄。
何谚诧异,惊道:问我?
他将和贺林轩结交以来的所有事情仔细回想一番。
片刻后,微微睁大眼睛,他愕然道:莫非,你们认得我师父?
贺林轩笑着点头,原本应该回渝阳养老的前翰林掌院学士,天下文儒之首,不顾年迈奔波北地。此等奇事,岂能不深思?
何谚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借着师父的名义向贺林轩讨诗书,不由扶额。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
哪怕你们认出师父,心有疑惑,所知之事应该也有限。那后来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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