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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神情不屑,撅嘴道:“她们还不知是阿郎从哪里买来的呢,没规矩。”抚悠听这话里有趣,心道:“听阿嫣的意思,洛阳的婢子看不惯长安的婢子。还有,阿舅在长安就没有主人的架子,回到洛阳,眼前这一个个奴婢就全都安安分分,惟命是从了。真是奇怪”可抚悠的好奇也只到此为止,因为阿嫣叫了起来:“三娘这是受伤了吗”
抚悠左肩锁骨处有一块伤疤,虽然不大,而且看似年久消退,却仍然跟周围雪白的肌肤形成对比。其实抚悠也想不起这块疤是怎么落下的了,连阿娘也说不记得了,只是她隐约认为是被一种像鹅又似鸭的大恶鸟啄伤,因为她好像从不喜欢这类扁嘴有蹼、生活在水边的扁毛畜生。
“是被阿罗罗啄伤的。”抚悠道。
“阿罗罗那是什么”阿嫣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抚悠笑道:“山海经有载:又西三百里五十里,曰莱山,其木多檀楮,其鸟多罗罗,是食人。阿罗罗就是吃人的大恶鸟啊。”声调愉悦地扬上去。
“嘻,三娘太会说笑了。”阿嫣笑得前仰后合。
抚悠将身子沉在水下,心想:“我可不是说笑话。”
“大恶鸟大恶鸟”夜里抚悠被梦惊醒,她梦见一只大鸟向她扑来。梦里她还很小的样子,鼻涕眼泪地乱挥着手臂驱赶恶鸟,而大鸟后面,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童子。
抚悠辗转反侧,冥思苦想:到底是谁是谁捉弄她,令她狼狈至极似乎不是夏尔,那时她已记事了。难道是她的堂兄弟又好像年龄不合。打个哈欠,抚悠恨恨地想:“最好别让我记起你是谁大恶鸟阿罗罗”
、上元节
贺倾杯的洛阳别业在洛阳城南,伊阙东山,其时苍山负雪、水落石出,并未见景致有何特殊,倒是阿嫣滔滔不绝地将此地山水之胜、景色之佳描绘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自豪模样让抚悠暗暗发笑。两人虽主仆有别,可原本是一样年纪的小娘子,抚悠又不同于从小意气骄奢、颐指气使的贵族少女,几日相处下来,私底下便如朋友一般了。这也使得抚悠因丧父和离开草原、告别朋友而暗淡的心渐渐明朗起来。
琵琶峰下,依山傍水,便是贺氏庄园。抚悠下车时着实震惊不小,在长安她见弘义宫轩峻壮丽,便腹诽岐王骄奢淫逸,可如今眼前一个洛阳商人的别业雕墙峻宇,比屋连甍,丹槛炫日,绣桷迎风,实在也不比长安的亲王府邸差啊倒显得弘义宫寒酸了。
贺倾杯解释说:“自汉以来,长安地近夷狄,久经战乱,倒是洛阳相对安定,又四通八达,财货汇集。虽都说长安是帝王根基,有帝王气,可自西汉以后也再没有统一的中原王朝定都在那里,说难听点儿,也就是徒有虚名,还有个空架子罢了,其繁华富庶更不能与洛阳相比,改日带你入城,你便知晓了。”
抚悠瞥他一眼,哂道:“害国肥己而已。”甩头昂首走在前头。贺倾杯倒也不恼,只觉她孩子气得好笑,催着一旁傻站的阿嫣赶紧上前引路。
先时抚悠被抓,贺倾杯隐瞒了阿姊,只说城中风声不好,要将她送出长安,为确保安全,要她跟女儿分开出发。贺兰氏慌乱之中并未起疑,但一路上也渐想明白:就算要她与女儿分开,何至于连见上一面都不能一路颠簸加上担忧,病情反复,不见起色。今日母女相见,倒一下子好了大半,倚着迎枕说了半天话,胃口也大开,喝了碗乳粥,并吃了两块龙凤糕。
抚悠虽有许多话想跟阿娘说,可见她病情才见起色,不愿她劳神,便推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贺兰氏笑道:“也是,你也是赶了几百里路了。”抚悠起身告退,走到门口,听见阿娘叹息道:“阿璃,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吧。”贺兰氏见女儿仍穿着自己改的旧衣裳,一面叹气弟弟太由着外甥的性子,哪怕逃难都照顾她的尊严,一面更叹息女儿的固执。
抚悠知道即便是贺家的婢子也没有穿成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格格不入了,可她
贺兰氏屏退下人,对女儿道:“阿娘知道你不愿受别人的施舍,可从长安到洛阳,我们母女哪一点少受了你舅舅的帮助只是固执地不肯换下一件旧衣裳又能代表什么你自小要强,不肯食嗟来之食,阿娘也为你骄傲,可连曾子都说微与,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你想想,你舅舅可有一丝一毫不尊重我们母女其实,你若知恩图报,那今日舅舅对你的就是恩,你若一味只是拒绝,只顾自己清高的名声,明明受恩惠而不知感激,那才是真正被人施舍。所以是不是施舍不取决于他,而取决于你。”贺兰氏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阿娘相信你能明白其中道理。”
阿嫣见抚悠从贺兰氏房中出来时红着脸,眼眶也湿湿的,便以为她是担心母亲的病情,也唯有好言相劝,却不知贺兰氏一番话对抚悠犹如当头棒喝,驳得她无地自容,可又不能完全想通,心中矛盾,又想起若阿耶在世便不用面对这些,不免心里又难过起来。如此神色黯然地过了好几日,已到了正月十五。
贺兰氏母女为夫为父居丧,本二十五月而毕,可自晋以来,一则天下动乱,二则北方多受胡风影响,律法虽有规定,民间却也多不能遵循。况且贺兰氏母女为了隐匿身份,更不便“斩衰,苴杖、居倚庐、食粥、寝苫、枕块”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贺兰氏的态度,她自年轻时就有主张,又居突厥十年,对世俗礼法从骨子里不屑一顾,她可不觉得不按礼记去做就能减损她对丈夫的爱的分毫,譬如茹素这条,在草原上除了吃草,大约也就没什么“素”了,那还能就饿死了吗所以自从除了丧服,贺兰氏便干脆要女儿一切如常,何必让她时时记得丧父之痛
因见抚悠近来心绪低落,贺兰氏假借了“尚未见识洛阳繁华”之名带她出门散心。贺兰氏大病初愈,到了酒肆便停下不走,只托弟弟十三郎带抚悠四处逛逛。
正月十五这日,洛阳城中“敕许弛禁”,城内九陌灯影相连,千门月华共度,梁主为夸耀国力,每年上元在京中盛陈乐舞百戏。彩绢装饰花车,舞伎歌舞其上,执丝竹管弦者不下万人,龟兹、天竺、康国、疏勒、安国、高丽之乐汇聚京师,声闻数十里;又有履火蹈刃,种瓜移井,山车陆船等戏,惊人心魄,光怪陆离,于是宝骑香车布衣牛车无贵贱倾城出动,比肩接踵,热闹喧天。贺兰氏大病初愈,到了酒肆便停下不走,只托弟弟十三郎带抚悠四处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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